【900G】underneath the sun-10
【900G】underneath the sun-10
“你这话什么意思？”Gavin像往常一样还是没能坐住。Jeffrey的办公室里，警探怒视着男人，前倾的身体却不能再往前，这已经是极限了。毕竟在这件事情上，Jeffrey从不纵容谁，就像现在这样，Gavin只有窝一肚子火的份。他总是秉承着“爱干干不干滚”的理念的。
所谓的“这件事情”，必须要从RK900的故障开始说起。Connor接收到的消息称RK900实际上是中了犯人的圈套，Gavin让它反向追踪的信号源实际上只是一个陷阱。仿生人最先的确考虑到了这一点，但介于Gavin的指令，它最终还是跳进了这个陷阱中。但好在RK900从一开被研发的目的就是军用型，这台仿生人的防火墙要比历代的哪一种都要更坚固。但维修的费用和代价对于DPD来说是一笔不小的开销，针对于RK900的特殊身份：有且只有一台的身份。
但维修方面并没有提出收费的具体要求，只是告知了DPD，RK900会在两天后返回它的工作岗位。更多的细节并没有被提到，这是整个DPD能够知道的信息了。对于Gavin来说RK900是否还是那个混蛋仍然是一个巨大的问号。当他从Bart的口中得知了Loiz的事情之后，Gavin便匆匆地返回了警局，而Jeffery见到他的第一句话就是：你不用再做了。言下之意，也就是Gavin被彻彻底底地踢出了这起案子，连同着他找到的线索，他的调查进度，就连电脑里的日志也全部被上了权限锁。他的确是反抗不了的，因为他没有反抗的余地，当Gavin看着无法打开的办公日志傻了眼时，他就意识到了这一点。
Jeffrey没有说出任何他被踢出这起案子调查的理由，只是扔下一句“Gordon在这种案子上比你更有经验”。Gavin怎么想也想不明白，即使Gordon是他的老前辈，但一直以来负责这一块案子的人都只有他Gavin Reed一个。无非自己弄坏了一台仿生人，但这到底又怎么可能严重到自己被踢出案子的程度？另外，Jeffrey告诉Gavin这两天可以不用来警局了，这让他更加怀疑自己是不是要濒临失业的可能性，但倒不至于这么惨，Jeffrey到底只是想给Gavin放个假而已。如果是在午夜的DPD，Gavin那张脸摆在那儿就已经够吓人的了。眼下的深色沉淀让他看起来像是那些玩世不恭的金属青年在自己脸上抹上的黑色眼影，眼里的红血丝倒是能更好地解释这个警探到底是熬夜了多长时间。
最后的结局是，一个满脸倦容的男人穿着他的夹克站在DPD门口，一脸不知所措。他留也不是，去也不是，有那么一秒钟，他觉得可能站在这里是个不错的选择，直到那玻璃房子里坐着的胖老头能让他回去工作。倒不是说Gavin Reed是个什么热爱工作生活的上进好中年，但自从他把脚踏进了这地方，他生活中几乎百分之九十五都与工作有关系。局里的几个同事，例如他从前的“好伙伴”Chris，总是嚷嚷着什么时候这种无休止的工作才能到头，那该死的胖老头竟然连一个让他歇息一口气的机会都不给。但Gavin是闲不下来的，倒不如是说失去了这块挡箭牌之后就要处理麻烦事情了。
他的身体在拒绝他驾车回家。Gavin走在冷清的街道上，漫无目的，远处高楼上悬挂着的巨大屏幕滚动播放着广告、广告、还有广告……那地方似乎就是个世外之地。他是不喜欢高楼林立的地方的，尽管他就住在高楼里，那么一个狭小的隔间，仿佛是实验室里被隔离起来的一只又一只小白鼠，总有着什么人在观察他。Gavin可不会认为自己有什么被害妄想症，只是一闲下来这颗脑袋就会胡思乱想。这点他还倒满羡慕那个仿生人的——噢，他又记起了那双几近透明的眼睛，就连眨眼的频率都是那么的机械规律。它们只是为了完成任务，仅此而已。不能去臆想，Hank Anderson和他的电子小狗只不过是个例外。在仿生人革命前的那段混乱时期，他没少帮Hank Anderson去查一些其他的案子。Gavin还清楚地记得那个叫Julie的家政仿生人，金色的头发，蓝色的双眼……典型的美国人审美里标准的美人。她穿着白色的裙子，跪在浴缸前，她那个窝囊主人早就腐烂在里面了。然而被强制性异常化的她根本没办法理解人类如此复杂的感情，以及由这些混乱因素组成的所谓被称为“精神”的玩意儿。她只是坐在那儿，一遍遍地呼唤着那个男人的名字，仿佛他能够再醒来一般，可是在她的眼里，她的主人依旧完好如初。她不能理解，她不能理解对于人类来说“死亡”到底意味着什么，也不知道人类只是一群感性的、脆弱的、无法修复的、却有着极高精度的仪器。
他们不能明白。包括那个发动革命的仿生人，对于他来说这世界上仍有太多的事情、太多他无法理解的事情存在着。关于战争，关于歧视，关于宗教、关于人类抗拒着科技，关于太多就连人类自身都无法解释的东西——他们只是在理性中理解了所谓的感情，然而真正能够让它们运作起来的只占少数。就算对于人类来说，能够运作的又有多少？
所以Gavin Reed也不曾去想，就算有一天连那个硬邦邦的铁罐子也走向了异常化，它能够对Gavin产生什么感情。他从来都是害怕麻烦的人，为了避免麻烦的发生，不如直接在这事情未成形之前就彻底和这一切扼杀在摇篮里。哦，狠心的家伙。他这么想到。
仿佛是有什么东西牵引Gavin的脚步一般，最终他还是站在了那幢废弃的房子前——贝格丽街，那间Bart说Loiz常来的地方。好吧，既然那个该死的胖老头不让他继续调查下去，那以Gavin Reed的身份继续他的调查何尝不可？这样倒还自由些。但是没了那个铁罐的协助，就连自己一直在些的工作日志都被一并没收……早知道就不应该偷懒写在纸上。Gavin全凭着自己的记忆在梳理案件的全貌。根据那个铁罐的说法，在去年年底时人口失踪的数量就开始直线飙升，但真正的开端是那个叫Kelly的女人报案开始。接着就是不明的大笔汇款，在后续的走访里，戒毒所的Kelly只是一言不发地用指甲抓搔这自己的手臂。她似乎已经不再记得她的小Johnny，不记得她曾经有个家。然后，就是线人说CyberLife废弃的仓库里曾经看见了有人带着一些头被蒙住的小孩进出集装箱，而后来他和仿生人在那个集装箱上找到了一个倒三角符号。那是Gavin最熟悉的符号，虽然他有些记不清楚当时的状况，但的确在进入那间地下仓库搜查的时候，那个倒三角符号却是出现过。从这里开始，Gavin就有了六年前那起案子没完的猜测。后来偶然间搜查到了Loiz的房子，他们似乎和这起案子有什么关联——但事实上的确有。Gavin本来想在和Bart碰头之后就去监狱重新询问六年前的那起案件的主犯和Loiz，但眼下这个打算已经不现实了。
Gavin穿过了马路，在街口的流动餐车买了一杯廉价的速溶咖啡。滚烫苦涩的液体从他的口腔流进食道，流进胃里，咖啡因加速了血液的流动让他顿时感到麻木的身体有了一点存在感。他低头看着自己被冻到发白的指节，活动了一下僵硬的手，靠在餐车旁边，顷刻间也就什么也不想了。这种疲劳感也不是没有过，只是现在来的特别强烈，他想干脆找一张长椅就这么躺下，睡个天昏地暗。但如果不想在第二天的新闻头条上看见“底特律警局某警探冻死街头”的新闻，他最好还是乖乖地滚回家去睡觉。
Gavin从口袋里摸出了钥匙，公车在离他的公寓不远处停了车，在车开走之后，这个世界似乎又归于平静。他开门、乘电梯、再开门，将自己的身体捂在被子里，充实感填满了他的心脏。口袋里的手机震动着，昏暗的房间里单调的铃声重复回旋在空气中。太久没有能像这样睡在床上，伸展他的躯体，Gavin挂断了电话，把手机砸在了地上。
来电人当然不用猜，必定是Jeffrey。点开通讯录，打进打出的电话除了几个陌生的号码，就只有一个叫做Jeffrey Fowler的混蛋了。Gavin视线所及之处一片昏沉的深灰。落日的余晖无法从常年垂在窗前的遮光窗帘透进来，上一次接到Sara的通知时他砸坏的物件，碎片依旧躺在那里，落了灰尘，他仍然在一片乱糟糟的废墟之中苟延残喘。
Gavin不能再去想什么了。从警局一路闲逛再回家，这已经是他能给予自己自由的极限了。他必须去找点事情做，好填满那胸口中间巨大的洞。那其中释放出的无数压抑的感情仿佛一双双将他置于死地的手，硬是要他窒息才善罢甘休。Gavin最终还是扛住疲劳和头疼，吃了点阿司匹林，那几乎就是个安慰剂的作用。
重新回归床铺的拥抱，不过一会儿，他最终落入梦乡。在那里，也再不用想这些有的没的，比如对于生活的抱怨，再比如，对于仿生人不切实际的留念。
***
“嗨。”那双蓝色眼睛的主人说道。RK900很快就辨认出来了他，但是它感觉不到自己四肢的存在，唯独只有这双眼睛可以转动。就连发声也有些吃力。
“Kam……”
“抱歉，我忘记解除安全锁了。”男人轻轻地敲动了一下键盘，RK900如愿以偿的坐起了身。那一张工作台，不如说——是为仿生人设计的手术台。仿生人快速地检查了一道自身各个组件以及系统是否运作正常，这才想起了自己掉进了犯人病毒陷阱的事。
“我很感激，Kamski先生。”仿生人赤身裸体地站在它的造物主前，它并不会感到羞耻。实际上，对于仿生人来说，物理意义上的躯壳只不过是为了更好地完成任务，有些时候实体是必要的。它们将躯壳视为工具，比较重要的工具。只要它们的AI模块和记忆并未被损坏，仿生人可以替换很多身体。虽然RK900并再是传统意义上的仿生人，但它的身上仍然具备着仿生人的特征。这是令造物主十分感兴趣的一点。存在于人类和仿生人之间的存在此刻就站在他的面前，虽然这不是他的造物的最终形态，但的确也算是个里程碑式的存在。RK900本身是为了战争而生，而现在它存在的意义又是什么呢？
而RK800-60——那台对于Kamski来说更加有趣的仿生人，其实验的目的不过只是以另外一种方式去探索他想知道的问题。但按照目前状况来看，RK900依旧处于一台为了完成任务而生的机器的位置，只是在这之上有了Connor、RK800-60的干扰，以及Gavin Reed的干扰，这是Kamski最为感兴趣的部分。Gavin Reed的干扰让这台本身有着非常坚固仿壁的仿生人有了些许自主意识，在其并未触碰RK800-60在系统中留下的Kamski专门为这场实验所写的“异常仿生人”插件数据的情况下。
虽然不排除由于程序上未被发现的漏洞导致数据的泄漏，但是可以肯定的是，RK900在未成为异常仿生人的情况下有了自主意识，并在其基础上拥有了“感情”——只是一些简单的情绪，就像婴儿感到快乐而笑或者因为肚子饿了而哭一样简单的行为。
“我想无论是你的启动者还是你在警局里的好伙伴都已经提醒过你了，你是CyberLife最后一台仿生人，所以并没有任何备用的机型和替换零件。我检查过你中毒前的所有判断和指令，你自身的系统分明是清楚去调查那个信号源是个巨大的陷阱，但是在Gavin Reed的指令下你还是去做了。你想证明什么？还是说你已经对那个人类产生了信赖和感情？”
“我只是认为有必要做，我的任务是协助Reed警探，所以不能漏掉任何一个可以获得线索和证据的机会。”
“即便知道这样做会让你永远无法再启动。”
“即便我知道。”RK900确认道。Chloe将它的制服放在了那张工作台上，RK900迅速地整理好衣着，打算离开。它没有太多的话要和自己的造物主说，想必也没什么多说的。只是RK800-60的那句话一直在它的记忆模块里作祟。
“他已经出局了。”
它实际上并不能这么快地就判定这句话的意思，RK900给Gavin打了几乎三四个电话，但是一直处于无人接听的状态。RK900计算到自己离开DPD的时间不过也就一天而已，Gavin能有什么状况？但是当它抵达DPD之后，Jeffrey告知了RK900将终止与Gavin Reed警探的合作，而Gavin那张本就空荡荡的办公桌面现在变得更是空无一物了。除了那个写着他的大名的立牌摆在那里之外，这桌子上没什么能表明Gavin Reed曾在这里的迹象。Jeffrey把它叫到那间玻璃房子里，而Gordon也在那里等候多时。
“让我来说明一下情况。”
“请先告诉我Reed警探现在人在哪里？”RK900直言不讳。
“我给他批了三天的假期，Nines。”Jeffrey说道：“你也清楚Reed的状况，如果他退出调查的话很有可能你的搭档就不再是Gavin Reed了。关于你的……”
“我已经被完全被修复了，Fowler队长，我想您不必担心这一点。请详细说明一下您的安排。”
“Gordon警探会接受Gavin的工作。而你的任务和往常没什么区别，辅助Gordon警探的调查工作，这就是后续的所有安排了。详细的案情和细节就由你来给Gordon警探说明。”
“明白。”仿生人点了点头，又侧目看了看老警探。
注视着他们离开的背影，Jeffery陷入了沉思。一开始将RK900分配给Gavin，无非只是想让他能在危险中尚有一丝生存的机会，毕竟Gavin所负责的领域并不仅仅是踢开大门抓犯人那么简单。他还清楚地记得Gavin六年前在医院时的状况，如果同样的事情再一次发生在Gavin Reed的身上，Jeffrey不敢保证Gavin会不会疯掉。并不是说这个队长对于他的警探有多么的不自信，事实上整个警局里Gavin的状态一直以来是最糟糕的。他和Hank曾经谈论过这个问题，越是表现得不要命的人越是容易破碎。他没有一点自知之明。
仿生人在会议室里打算详细地给Gordon说明案件的情况，但后者听得有些心不在焉的模样倒是引起了RK900的注意：“您对我所称述的案情有什么异议吗？”
“不，没有。”Gordon摇头：“我只是在考虑一个问题。介于你所说描述的情况……呃，为什么不在Loiz Foley的身上再挖一些信息？至今为止，你和Reed所涉及的任何案件中，唯独这个家伙可能知道得多一些。”
“我已经在做定期访问了，Gordon警探。这只是时间问题。”
“那本日记呢？Larry Morrison的笔记。真不敢相信——那个孩子居然还活着。”
“实际上他在三个星期前在监狱里自杀了，Gordon警探。”仿生人观察到了老警探眼角的抽搐：“笔记的事情我仍然在着手调查和研究。Larry Morrison所采取的是一种特别的密码，但是在我所能查找到的范围内没有这种密码的记载。所以，这很有可能是他自己才能够看懂的一种密码。除了一些语法错误的句子，大部分都是由数字编写的。这本日记不能成为停止调查的理由，Gordon警探。我们需要更多的线索。”
“这倒是个好提议。你之后的行程是？”
“没有什么特别的。”RK900陈述道：“但，我想我大概和Fowler队长有些事情要谈。不过，Gordon警探，我观察到您对于案件的细节十分了解。据我所知，Larry Morrison的日记和Loiz Foley知道关于‘倒三角符号’的相关信息这两件事恐怕只有我和Reed警探知道。并且如果Liam都知道Larry Morrison在监狱自杀的消息，想必您刚刚装出的吃惊的模样只不过是为了掩饰您知道这些事情的事实。我想知道理由。”
“Jeffrey交给我的文件里有这些细节……我们现在是搭档关系，不是吗？”Gordon朝仿生人微微一笑：“我想搭档之间最需要的就是信赖。至于Larry的事情，我可能是忘记了。毕竟要处理的事情那么多，年纪大了总会有忘记的时候。”
“恐怕您的这些借口不足以让我信服，Gordon警探。”RK900说道：“Larry Morrison的审问详情和日记复本全部都是Reed警探的私人加密文件，就算有最高权限的Fowler队长也不能对这份文件进行解锁。我想知道理由，仅此而已，没有什么别的请求。”
“哈，你们这些仿生人……”Gordon的双手拍在脸上搓动了几下，RK900注意到了他无名指上金色的戒指。它想起了关于Gordon的信息——妻子和孩子死在了飓风灾难中。
“这事情也只是我和Fowler之间的秘密。我们从没打算让第三个人知道。Gavin在那起案子之后状态并不好，那时候这个臭小子仗着自己年轻身板硬，硬是玩命地工作。这倒也是他一贯的作风，把自己的身体当机器使，我敢打赌他估计还挺羡慕你们仿生人的。”Gordon开玩笑道，但是接下来的事却没那么玩味：“于是，你知道人不休息是会出毛病的。他昏倒了，Fowler强制性地让他静养了两个月，但是他并不消停。到今天我也没搞清楚Gavin Reed这个人究竟想要干什么，又到底需求些什么。为了避免同样的状况出现，Fowler在那之后嘱咐我空余之时密切地关注Reed的动态，并且再次出现这种情况时及时地把他从里面拉出来。所以我了解那么多其实也是通过你的小跟班Liam的通风报信——在这里不仅仅只有你和Reed会玩这一套。”
“那我可要看紧他的嘴了。”RK900平静地玩笑道。
***
至于现在的状况，叫Jeffrey不知道回应仿生人什么。当RK900步调平稳地走进他的玻璃房子之前，Jeffrey认为一切都好。但眼下的情况看来——一点也不。
“Fowler队长，就算Gordon警探告诉我了一些缘由，但我仍然想要知道为什么您执意要Reed警探退出搜查？难道对于您来说，Reed警探的能力只局限于此吗？而且我认为，Gordon警探的追踪调查毫无意义，只会暴露警方在搜查相关事宜。”仿生人一项开门见山，现在也不例外。实际上有些事情——说了恐怕仿生人也理解不了，但他清楚他迟早得面对这个情况。面对着仿生人的质疑，Jeffrey不知应该是觉得害怕好还是闭口不谈好。
“有些事情我想对于现阶段的你来说可能理解不了，Nines。”
“Gordon警探的理由是因为害怕Reed警探因为情绪原因再次陷入高强度工作状态。但让Gordon警探代替Reed警探的位置实在不属于明智之举。这根本没有解决根本的问题，问题并不是出在Reed警探的工作方式上，而是出在他的本身。您的这种做法无论对于整个案件来说还是Reed警探来说都是巨大的损失。我想您作为Reed警探的上司，完全清楚他现在的状况。虽然我说不上能够完全了解那个男人，但是我想与他共事十年的您是了解的。”
然而实际上，RK900了解吗？它自己是无法确认的。仿生人不会做梦，更没有所谓的移情能力。但是当它进入自检AI时，它穿破了一层厚厚的壁垒，撕开了那无尽的黑暗，那聒噪的表面——它们全都以物质的形象出现在了这其中。之后，它透过厚重的荆棘，看清了那其中流血流到心脏都干涸的人。它没办法去修复那上面的裂纹，也无法让它重新跳动起来，RK900只是站在那里，却有了保护它不再受创的念头。
“正是因为我了解，所以才会让Gordon接手。那对于你来说，你认为Reed是继续调查下去对他更好，还是让他别再蹚浑水更好？”
“我不知道，Fowler队长，说真的。”RK900摇摇头：“但我知道的事情是，您所做的只是把一切从Reed警探那里夺走，这是他仅剩的所有了。虽然我不知道这对于Gavin是好是坏，但我不希望失去他。无论以怎样的方式，无论他对我有什么偏见。”
Fowler注视着仿生人几乎透明的眼睛。如此冰冷的——不包含任何感情的，却是纯净的。那不是人类拥有的双眼。他只是让RK900离开了他的玻璃房子。在Fowler的记忆中，刚刚入局的Gavin Reed只是个沉默上进的青年，脾气有些古怪，不善于与人交往。他工作得比任何同期新人都要努力，向上爬的干劲比谁都要大。当时他还和Hank开玩笑说不出10年你我的位置就要被这小子取代，结果在五年之后Gavin就稳当地把警探的位置坐上了。Fowler的认知领域内，关于Gavin Reed也到此结束。但RK900今天的这一番话也让Fowler记起，Gavin走到今天的这一步全靠命来搏。
从一开始就是。他脸上的伤疤和身上的弹孔越来越多，也就越让Fowler清楚：他所需的只是调查而不是玩命。
***
收音机播放着Gavin常听的曲子，汽车在笔直的公路上飞驰。两旁如出一辙的景色飞速地向后划过，像那从未停下脚步的时间。似乎不知是谁按下了电影的快速倒带，又或者，只是一生无数的片段从两旁流淌而过，而人只是踏上了一条无法回头的路，不曾驻足。千篇一律中偶尔一块巨大的电子路牌，他大抵是已经在科罗拉多州境内了。
电子屏幕上的车载导航突然跳转至联系人页面，一个熟悉的编号写在了联系人姓名的那一栏。
“嗨，铁罐。你想我了吗？”
“严格意义上来说，Reed警探，距离我们上次一起共事才过了21个小时，还不到一天的时间。但是的，我的确很想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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