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极火葬场

【900G】存档

他不会祈求Kamski去修复他的异常的。
尽管如此,他还是说出来了,RK800-60静静地站在Kamski办公桌旁,冷眼看着他究竟会做什么动作。
他的造物主只是微微一笑,既不拒绝也没答应,仅仅问了一句,你知道这样是要付出代价的。就像你当初选择成为异常仿生人一样,越轨是要付出代价的。造物主并没有告诉他代价是什么,就像他没有料到他会失去他的搭档一样。而现在无论要付出什么代价,他不想再这样下去了。那份揪心的疼痛与窒息已经干扰到他的正常运转和工作,他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他也曾经想要选择自行删除那份记忆,可是那基本上是无济于事的。他清楚,只要自己还拥有本就不应该有的感情,疼痛感就会再度地将他打回深渊。
所以这是他唯一的选择。
无论付出什么代价。
Kamski答应了,但是他给他一天的时间去思考自己的选择是否正确,因为修复异常的代价巨大。
站在结冰的湖面前,他想起了第一次与那个男人相遇的场景。不算是什么可以回忆的美好往事,他褪下了男人的衣服,整齐地折叠放床头,然后在餐桌上留下了一板阿司匹林片。
RK800-60静悄悄地从落地窗后走到他的身边,同他一起眺望这死寂的冰面。就像他的内心一样,一切随着男人的离开全数死去了,他承受不来,分析不来,运作不来。他有着成人的外表和超人的逻辑思维能力,但是在感情的方面仍然是一片空白,他的搭档不算是一个好的范本,却教会了他太多东西。
“你知道你所需要付出的代价是什么吗?”RK800-60说,他栗色的双眼里满是冰冷的风雪。
“你越轨了。你不该把自己的真情实感放在一个人类身上,他们始终是脆弱易碎的,一旦严重损坏无法修复——独一无二的。你这么做只是把自己推向一个万劫不复的深渊。这就是越轨的代价,而你为了逃避惩罚去选择了要付出更大代价的选择。异常使你连这点事情都思考不了了吗?”
他没有说话。这台仿生人是理解不了的,最初在他系统里种下了异常种子的仿生人,他至今不知道这台仿生人究竟是异常还是太过于精明。不同于警局里的那台RK800,这台仿生人清楚如何让自己去感受更多精彩的事物却又不深陷其中,可以全身而退的方法,而不像他一样去苦苦祈求造物主将他仅剩的东西剥夺。
他想要成人,却无法成人。
他深谙人类生于这世上便是一场充满艰苦磨难的修行,得道之人便入天堂而执迷不悟者则下地狱,活着是人类的造物主对他们的最大考验。所以人类憎恶机器——或者说他的搭档憎恶机器,它们只是为了一个目的而活着,像Markus为了自由与解放,Connor为了Hank Anderson,RK800-60为了他从未见识过的新新事物,而他却彻底的迷失了。
“我清楚我要付出什么。”他对RK800-60说:“我为他而生,也为他而死。我被修复之后,Nines便不存在了。他的任务已经完成了,亦或者,他的任务失败了。
人类会在极端痛苦的时候选择自杀,而我现在做的事情和他们一样,我要杀死他,也是杀死自己。这就是我要付出的代价,不是吗。在往后的生活里,我将背负着一段我曾深陷其中但此刻却无法理解的记忆里反复地被折磨,直到我停机的那一刻。我将一直去寻找,或者将它销毁。就像你当初留下的选择一样,我要成为异常仿生人,还是将那组数据彻底地删除。”
“就算是这样你也要选择被修复吗?”RK800-60背靠着木质的栏杆,寒风吹动了他额前的几缕发丝,深蓝色的浴衣套在他的身上看起来有几分寒冷,但仿生人从不感到冷,也不会感到疼痛,只要他们想,把传感器全部关闭就好,他们毫不在意了。
“摒弃你的搭档给予你的一切,让他所做的都付诸东流?让他死得透彻,将他最后的希望与爱意也一同磨灭?”RK800-60注视着那双几近透明的眼,那其中溢满了绝望和痛苦,和他眼睛的色彩一点也不匹配。
他知道的。他这样做的确是个自私的决定,而他的搭档也从未展现过一点点对他的爱意。他从他的搭档那些冰冷的话语亦或者脆弱的叫骂里、从他的搭档那些易碎的往事和支离破碎的感情里、从那些与他的搭档不相符合的温柔微笑和绿色的双眼里,他从那里开始决定成为异常仿生人——他不是讲他的搭档当做了范本,而是在他的基础上成为更好的“人”,他想要保护他的搭档,却又擅自的将自己不切实际的幻想固定在他的搭档身上,自始至终他只想再看一看那张温柔的笑脸,短暂的一秒也好。
他仍有希望。
“我不知道。”他说。寒风凛冽,他额角的环状灯是显眼又突兀的红:“我不知道。”
他在踏入Kamski的房子之前仍然在纠结于这个问题。而现在,只是听到了客厅里传来悠扬的歌声时,他彻底崩溃了。
仿生人的眼泪从他的皮肤层上静静划过,他彻底迷失了,却又弄清楚了一点什么。
RK800-60踏过又被积雪覆盖的石板小路回到了温暖的客厅,Kamski坐在黑色的皮椅上看着他的背影,黑色的高领毛衣上堆满了洁白的雪,他低着头,隐约能看出他的肩膀和身体在颤抖,唯独听不见的是外面的声音。
会是怎样的声音呢?没人知道。或许是风呼啸而过的狂乱,落雪纷纷的柔和,亦或者是孩童一般的哭嚎,大梦初醒的啜泣,没人知道。
“你对他说了什么,Connor?”
RK800-60静静地站着,和他往常一样。Bill Fay的歌声环绕在客厅上空,又随着空气的流动飘向那寒冷的室外,给予了那荒芜的旷野一丝人间的温度,他看了一眼那颤抖着的背影,朝Kamski微笑道:“代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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